张起灵在他身边坐下了,吴邪向他看了一眼,他手里拿了个苹果,一把水果刀,开了电视看新闻。吴邪回头继续看手里东西,过了一会,张起灵那边递过来半个苹果,他接到手里,咬了一口。没想到张起灵拿下他一个耳机塞到自己耳朵里。吴邪又向他看了一眼。 

青青荷叶清塘水,鸳鸯成对又成双。 
英台若是女红妆,梁兄愿不愿配鸳鸯? 
配鸳鸯,配鸳鸯,可惜你,英台不是女红妆! 

吴邪对着手里的词,瞥了眼张起灵,他吃苹果,眼睛盯着电视看。 

过了河滩又一庄,庄内黄狗叫汪汪。 

张起灵笑了。 

不咬前面男子汉,偏咬后面女红妆。 
贤弟说话太荒唐,此地哪有女红妆?放大胆量莫惊慌,愚兄打犬你过庄。 

张起灵回过头来,嘴里还有苹果,问他:“你演黄狗汪汪?” 

吴邪道:“黄狗叫起来‘汪汪’,又不是黄狗名字叫‘汪汪’。” 

张起灵拿过他的台词看,祝英台的词都用记号笔划出来了。他笑道:“你真演祝英台?” 

吴邪回道:“不然怎么办?”说着按了暂停,拿下耳机,又看了看那些台词,道:“我能唱出来就不错了,背肯定背不下来。”“说真的,”他向着张起灵又道:“没听说你演什么?组织上就这么放过你了?”他挠挠脑袋,想了想,道:“团支部明明女的比较多。我上次听说她们还想叫你跳孔雀舞?” 

张起灵一笑,道:“我答应去霍玲那边了。” 

吴邪有点吃惊,不过一想,他又说:“你是不是内疚了?” 

张起灵道:“她后来又问了一次,我就答应了。” 

吴邪拿过他手里半个苹果核,站起来,和自己手里的一起丢到厨房去,回来了拿起桌上的纸巾擦擦手。隔了这么个缓冲期,他问:“那你们演什么节目?” 

张起灵道:“唱歌。” 

吴邪脱口道:“那有什么意思?” 

张起灵道:“什么算有意思?” 

吴邪道:“我是说没有爆点。”他转念一想,说不定这两人凑一起就是爆点,又道:“我昨天跟你说的,胖子今天又问我了。” 

张起灵道:“问你?问你问什么。” 

吴邪回道:“他大概想知道你那个到底是随便找的,还是固定的女朋友。我一听他想打听是不是云彩就不行了,这么猜下去没底了。” 

张起灵向后靠了靠,换了个频道,回头对吴邪道:“过几天他就没兴趣了。” 

吴邪拉了拉上衣下摆,道:“你说他要是知道是我,会怎么想?” 

张起灵向他看了看,拉过他的手,握在手里,低头看着,过了一会才说:“确实过头了,以后不会了。我不会让他们知道的。” 

吴邪猛地抽回手,回道:“我就随便说说。”张起灵的话不短,但他不喜欢他这样——他们之间看来还是有禁句的。有些事情没必要说,想最好也别想。 

他转了个话题,拉过边上的笔记本,打开了,登陆了一会。家离医院近,之前为了省麻烦跟信息科的人要了内网VPN,在家里也可以上大学图书馆。等了一会,进入内网,找到外科共享文件夹,翻了个遍,居然没找到!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再等了一会,那边接通了,是胖子,用吼的“喂!”一声。 

吴邪一手拿电话,一手拉滚动条,问他:“你说的把照片放哪儿了?” 

胖子在那头“靠”了一声,道:“还以为你小子有线索了,大晚上地想起胖爷我了。” 

吴邪回道:“你不要什么脑筋都用在想同事八卦上。” 

胖子道:“你是不是吴邪?说话这么娘们是怎么回事?” 

吴邪立即道:“我问你照片放哪里,扯什么乱七八糟的。” 

胖子报了个文件夹名字,吴邪看了看,还是没有,又道:“我就看着呢,没有。算了,明天直接问你拷吧。” 

胖子那边说:“我明明穿了,你等等我想想。”隔了一会他说,“你到十一楼文件夹里看看,可能放那里面了。” 

吴邪又翻进去看,还是没有,但是有个“季度活动”,他开也开了,就打开看看——果然,他们上周的活动照片丢这里面了。 

吴邪笑着对胖子道:“妈的又不是藏A`片,你用得着嘛,层层布控,是不是最好还用个‘学习资料’当文件名。” 

胖子道:“一听就是有经验的,同道中人。” 

吴邪笑道:“行了,不跟你瞎胡扯了。” 

胖子那边也要挂了,忽然神来一句:“吴邪,你是不是有要看的人?” 

吴邪“啊?”了一声。 

胖子那头道:“……得了,你就看看吧,同是天涯沦落人,看照片解相思,我就不问你是谁了。” 

吴邪急道:“哎,别,我没有,我还真没有!”胖子那头倒已经挂了,留下“嘟嘟”两声。 

吴邪放下电话,搬了电脑靠张起灵坐一点,一张张翻那些照片。多是风景。果然有他们抛绣球唱歌的照片,张起灵各个角度都有,还有他自己的,捡绣球,和解雨臣对掌,笑着唱歌。 



吴邪盘腿坐到沙发上,靠背坐了一会,还嫌不够,干脆背对着张起灵,把笔记本搁在自己肚子上,直接躺下来,拿头枕在张起灵大腿上。他算计得挺好,没想到躺下来看起来根本不方便,要抬一点头,脖子吃不消。他左右看看,伸长手,都不高兴坐起来,努力了一把,撩过沙发扶手边一个靠垫,垫到张起灵腿上,在把脑袋和脖子搁到靠垫上,这才舒坦了。

透过第三方的镜头,尤其镜头对现实总有点异化,看起熟悉的人来还挺有意思。张起灵几乎没有一张是对焦准确的,看着飘掉的部分或者虚化的光影也还行。张起灵又都不看镜头,简直把自己当明星了——日常照片都是偷拍。吴邪倒回去看前面几张,他朝天花板抛绣球,抬起头看着那球,脸上还有点笑意。不知怎么,吴邪看着也笑了。躺着觉得困得不行,笔记本越拉离脸越近,基本压在胸口,挺重的,更困。他又翻了几页,胖子拉着秀秀和云彩拍了好几张合影。有他们清晨在湖边的留影,早上出发早,照片里看着都觉得露水重,色彩饱和度很高,苍山翠湖。他也觉得流连。

以后也许可以和张起灵单独再去一次?

缆车开起来,一开始是个猛冲,速度很快滑出去。心有点慌,明明不怕高的。坐了一会,外面的风景怎么也看不清,趴在隔离窗上看都望不到山尽头的湖。应该就在那里的。他想了一会,一回头,果然,是张起灵坐在身边。

也许真正时间有限的是他们也说不定。

不过醒了就会忘记。

吴邪惊醒了。脑后的靠垫枕得热烘烘的。房间里一片漆黑,他适应了一会,才看清张起灵抱臂靠着沙发,端坐着,闭着双眼。身上的重量已经没有了,他帮他把电脑拿开了,还盖了条薄毯子。

吴邪动了动肩膀,拉开一半毯子。张起灵的眼睛立刻就睁开了,吓了他一跳。他们互相对视,几乎是瞪着,看了一会,吴邪才说:“怎么不去床上睡?几点了?”

张起灵在黑暗里凑得很近看看手表,回道:“十一点。”

吴邪勉强坐起来,睡得都僵了,但是转过身来,忍不住还是拉过身上的毯子往张起灵那兜头一披,扯着毯子的边要把他包起来。张起灵的手臂从缝隙中伸出来拽吴邪的手,吴邪就和他扭起来——两个人一根毯子绕到一块。缠斗半天,吴邪一点便宜没赚到,反而被死死压在沙发上。

张起灵俯视着他,吴邪对着他笑。

张起灵道:“唱一段祝英台听听。”

吴邪摇摇头。

他又说:“学了半天还不会。”

吴邪道:“我演黄狗汪汪,不用会唱。会叫就行了。”


在家里的好处是什么都有,而且不急,虽然有句话说,在自己床上做是最无趣的。吴邪刚把衣裤都脱了,赶紧拿毯子披在身上,走到墙边去关灯。房间里一下子漆黑一片。他找准自己睡的地方躺下去,滚一滚,毯子都裹到身上。

一会张起灵开门关门的声音,摸过来,大概摸到他身上上上下下都裹着,动作里有点迟疑。吴邪翻了个身,面对着他,张起灵的手摸到他脖子上来,沿着脖子摸他的脸。吴邪笑起来,道:“现在分清正反面了?”张起灵也低声说:“正反面都一样。”拉着他往自己身上靠。两个人靠得紧了,隔着仅一层薄毯,突然就感觉到彼此已经勃`起了,难得这样贴着不动并不难受。吴邪只觉得有点热,然而微有蒸腾感,身心更加云里雾里。

一动不动静了一会,忽然一阵胃肠的咕噜声,接着又是一阵过去,吴邪稍微抬起点埋着的脑袋,低声问:“你饿了?晚饭没吃饱?”他想了想,又道:“冰箱里还有卷子面,等会我去下。”张起灵在他后颈揉了揉,回道:“有狗肉春卷。”——不知怎么,他听着还诧异,想哪有什么春卷他怎么不知道——这才恍然大明白。

自然春卷皮就给剥了,露出狗肉馅子,生肉馅子挂浆耐揉,被按捏地就像被打了一顿,吴邪喘着粗气,两手空空推着张起灵肩膀,双腿夹住他腰两侧,可惜揉馅子的大厨居高临下,不是掐他的腰眼就是按他的肚子,又拉起他手臂从手腕捏到手肘看他手指屈握。吴邪笑起来,道:“你这个变态。”然而张起灵一旦进来了,他就笑不出了。生肉嗞嗞生烟成了熟肉,软而厚实一大块,掐一掐又泛红颤抖。

撞击太猛,频率又高,腰软背酸,他简直要从中间断开了,自己摸到前面,有点黏液流出,手无意一挥,都擦在肚子上——张起灵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借他的手慢而不规律地撸动他前面,交`合继续。

张起灵的手掌又软又热,还有汗。两个人都是一身汗。

吴邪终于耐不住叫喊起来。他是敞开来喊,不得不说就是介怀胖子开口闭口“女人”,“妞”——再吼几嗓子,张起灵忽然停下了。吴邪放松了点,人动一动,略微抬起脑袋,睁开眼看看,他不知道张起灵想干什么。

“怎么了?”他问他。

张起灵松开他的手,直接伸到下面,摸了摸他大腿内侧,吴邪只觉一阵鸡皮疙瘩,暗流直窜上来。

张起灵皱眉道:“很疼?”

吴邪诧异地笑一声,道:“现在说这个?”

张起灵听了就要往外退,吴邪急起来,又不能立即坐起来,只能说:“你干吗?我不疼,你又怎么了?”

张起灵停了停,问他:“到底疼不疼。”

吴邪道:“我又没说疼。”

张起灵很慢又向里面进来——正是这样的时刻最有感觉,吴邪被激地后仰着躺回去,两腿试着并拢又勾起,怎么动那股腰酸都躲不掉。他空着两手拍打床面,握拳敲击,抓床单,终于想明白了,抬起来握住了自己的阴`茎,摸了没几下,将射未射的时刻最激动,心跳得打鼓一样,和着张起灵的节奏,张起灵正好伸手在湿漉漉的他前端摸了一把,他就射出来了。他不明白张起灵哪来的力气,又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整个人拽起来,搂到身上。这下是两块酱油肉,肉贴肉,吴邪还有点劲,把张起灵上下都摸了一遍,想想对方还是精肉一块硬邦邦,他自己最多只能算作牛腩肉。

再晚点换了干净衣裤重新躺到一块,张起灵说:“狗腩。”

吴邪道:“这个不好笑。”

张起灵侧躺着看他,问他:“那你说个好笑的。”

吴邪想了想,道:“你有没有想过……那什么的时候,表白不现实。”

张起灵皱眉看了他一会,换了个姿势平躺回去。吴邪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瞪着天花板,房间里暗看不清,不过他好像笑了一笑。

吴邪道:“这就好笑了?”

张起灵道:“我在想你怎么会想这个。”

吴邪没接口。

张起灵又道:“‘那什么’是什么。”

吴邪回道:“就是想射之前。”

张起灵回头看了他一眼,问他:“你想射之前想跟我说什么?”

吴邪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一句话没吐出来就咽下去了。张起灵还是看着他,看得他只能说:“忘了。”补充一句:“所以我说不现实……”

这么差强人意的答复,对方却是不在意的样子,他又有点懊恼,又道:“这跟电视里临死前长篇大论差不多,争分夺秒的事情,能说一个字就不错了。”

张起灵笑道:“争分夺秒?”

吴邪道:“哦不对,总之……”总之什么不重要,他翻了个身从侧面搂住张起灵,脸颊挨着他手臂,“总之大爷我困了……”


第二天下午排练,早了两小时,说是把参加人员都拉到医学院里,借了个小会议室。结果开始只有吴邪和团支书两个人,他帮忙拆桌子椅子堆到墙边。团支书找来两个退休教师会唱戏的票友,说带他们过一遍,说完又说出去抽烟顺便催催其他人。这一抽烟就不回来了,光剩下吴邪一个人。

学生一个,老师两个,吴邪浑不了水摸不了鱼,老老实实先跟唱了两遍——他倒是很能一本正经的,以前做过学生干部,经常搞这些有的没的。但显然教练对他的身段不满意,一个老太太,也不算很老,不过不染发,满头白发很松扎了个短辫子,空调间里披了跟大的绸围巾,中袖上衣是盘扣,挺有艺术家气息,据说是搞核医学的,对吴邪和颜悦色,带唱起来声音嘹亮,他们这一辈会唱的都不需要话筒。她说吴邪“好”,“哎,这里就对了。”最多的还是,“腰要软一点,祝英台是女孩子,这里虽然穿着男孩子的衣裳,但她心里是女孩子。包括她看梁山伯,你都要用那种少女的眼光去看。”吴邪听着别扭,这样的语气有种“表演艺术家”的感觉,像以前音乐课老师,每次说话都跟文艺汇演一样。但是他愿意照着做做,只盼这一遍早点过去,快点收工回家。

老师面对着看了他很久,他和着梁山伯的唱词从头到尾过了两遍了,大概终于还是看不过去,走过来伸手在他腰上推了一下,吴邪吓一跳,又不敢躲开,但所谓软怎么做也揣摩不出,只能做出向后仰着或向前略倾的姿势,总之穿着衬衫长裤运动鞋,还能看出他是在努力弯一点腰。

等梁山伯胖子气喘吁吁满脸汗撞门进来,吴邪总算松一口气。两个老师的注意力都到他身上去了。胖子是自来熟,手里带了几瓶饮料,老太太们不喜欢冰饮料,吴邪倒拿了瓶可乐,往边上拖了个椅子一坐。胖子在那头开大了伴奏胡乱唱一通,刚才说吴邪不够少女的老太果然看着胖子开玩笑道:“你这个梁山伯估计没有祝英台要嫁。”

胖子哈哈一笑,冲吴邪道:“贤弟你嫁不嫁?”

吴邪道:“使君有妇。”面上说得文邹邹,心里只有一句话“滚!”

没想到胖子竟然能听懂字面意思,惊讶道:“天真你他……”

他还是顾虑到老艺术家在场,妈字立即刹车,“有媳妇了?”

吴邪一口可乐差点没喷出来。不过他面上正色回道:“晚上叫他出来一块吃饭。”

胖子一听呐呐点头,走到他边上,低头小声道:“你他妈太不够意思了,勾搭上多久了?我认不认识?妈的一个张起灵,今天又是你小子!”看他样子恨得差点没跳脚。

吴邪仰头道:“妈的我就是让你闭嘴!你还说不停,哪来的媳妇,你看我不是医院就是医院就是医院。”

胖子却不理他这一句,就盯着他脸看,隔了一会道:“你化妆了?”

吴邪“操”一声,皱眉道:“又没正式演,化什么妆?”

胖子道:“小子看你还挺好看的,怎么没姑娘呢?”知道他是说笑踩他,吴邪听了还是心中一阵恶寒,干脆一张嘴就对胖子打个二氧化碳饱嗝。

这下总算把胖子熏远了,还回头道:“别嫌你梁兄长得像绿林好汉,梁兄还真没见过你这么壮的英台妹妹!”

胖子回头给他来了一句:“别嫌你梁兄长得像绿林好汉,梁兄还真没见过你这么壮的英台妹妹!”

连那俩老太太都笑了。胖子走过去陪笑道:“大姐,戏服有没有?您看胖子这身段能套得下嘛?”

吴邪仰头又喝了一口,瞥瞥胖子,心道:“是衣服估计都套不下你!”不过他对戏服也有点好奇,尤其他还是祝英台——联想到以前电视上看到过的十八相送,似乎两人还都戴饺子一样的帽子,总之这挺有趣的。

一个老太太回胖子,道:“我这里倒是带来了,你等等。”说着就起身要到外面去拿。吴邪看着,估计她搬起来不会很方便,把可乐瓶往窗台上一放,站起来赶过去,像老太道:“老师我帮你,一起去。”

他的戏服不出所料,就是粉红色的但是要更浅一点,后来秀秀教育他说这个算“藕红色”。胖子的倒是天蓝的,都有个饺子帽,两人帽子款式稍微有点差异,吴邪还笑胖子“怎么不是绿的”,胖子为了报复拿手机对他拍了无数张“穿衣照”,标了“搔首弄姿”都发到外科的微群里去了。

张起灵也加了那个群,是吴邪当时帮他弄的,虽然他等于僵尸号一个,永远不发言没反应。但是这种时候,顾虑到他万一也能看见——吴邪趁胖子和他那套戏服绕在一块的时候给张起灵发了消息:在干吗呢?

他等了一会,没收到回音,想想他可能又去手术室了?还是在谈手术签字?

胖子终于把下摆拉直,肚子屁股完全是绷紧的,他还自己转圈前后看了几眼,拿起边上椅子上的扇子,一抖,只抖开一半,只好两只手一起上,把扇子掰开了,向吴邪走过来冲着他脸扇了几阵风。

吴邪向他摆摆手,刚想损他几句,手机震了,他掏出来一看,是秀秀。“吴总,你找尾巴呢还是穿衣服呢?”吴邪看着笑了笑,没回,接着又是一条,竟然是潘子!“吴邪,你们在搞什么?”——看了一阵烦,都怪胖子多事,潘子还不是看胖子不爽,现在来找他的碴了。他勤勤恳恳回道“在排练,胖子说要拿第一。”果然,潘子那边没动静了。一想到潘子看到“胖子要拿第一”痛苦地扭过头去,他就要笑翻了。

张起灵的消息这时来了。

刚签完字。你还在排练?

他回他:刚拿到衣服,再唱两边估计就差不多了,胖子不靠谱,都是因为他拖堂。

他没想到张起灵只回了他:戏服能带回来?

吴邪看着手机有点莫名所以,回道:不能吧

张起灵回他:拍张照看看

吴邪回:演出时就能看到了。他都不想提醒他去看微群里的照片,但接着就没收到回信。

吴邪又想了想,拍张照似乎也无不可,他举起手机换了前摄像头,但是像素不高又没闪光灯,还是要叫胖子帮他拍一下。刚拿着手机想去问,转念一想又不对,胖子已经简直就是个广播站,待会要是看了他手机里别的东西那真说也说不清了。吴邪左右看看,胖子是还在卖乖,他向着胖子道:“我去上个厕所。”胖子抬头道:“去呗,准了。”又补充,“回来咱再从头对一遍!”吴邪点点头。

他也没管是不是有人注意,就穿着长袍子去了厕所。这里是团委办公室的地盘,相当于行政机关了,都翻修过,厕所新装的,明亮干净。吴邪一进去就举着手机,打算对着镜子随便来一张,回头一想,要是谁突然进来了,绝对当他是个变态。

这才是争分夺秒!他迅速对着镜子拍了一张,拿回来看看。闪光灯把脑袋打成一个耀眼的点,不满意。他再想想,还是先上个厕所再说。撩起长袍下摆,把手机塞回裤袋里,刚想解裤子长袍就掉落下来,太不方便了,他干脆把两个下摆打个结挂在腰上,这样省事。

方便完了到镜子前洗手,他又抬头看了看自己,忽然有个糟糕的想法——糟糕到脑内秒删,但是硬盘上显然还留着——他推门出去,又推门回去了,拉开大号的门闪进去,栓上门栓,快速解开长袍的结放下下摆,拉开前面衣襟,这样不对,再从下面把手伸进去解自己的衬衫扣子,一路从下到上全解开了,往身体两边撇,再从外面拉前襟,露出胸口,举起手机翻过来用后面的摄像头拍了几张。

衣服都不拉好,他就先低头看看,趁这股劲还没过去,选了张光线还算亮的给张起灵发过去了。

他理好衬衫戏服,拉拉平整,又跑到外面在镜子里看看是否自己表情无异,才走回去。走廊里手机震了,他心头扑扑跳动,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来看了。

张起灵竟然回了张类似的照片!

就是个裸露的上半身,一看就是他,虽然上面也只到脖子没有脑袋,下面也只拍到肋下。他的身体的角度有点侧,突出的胸肌轮廓非常明显,布满纹身,胸前两点,有一点是麒麟眼睛,吴邪瞪着看了一会,忽然醒悟过来,这照片肯定不是张起灵临时拍的。

他问他:你身上怎么回事

张起灵很快回他:你抓的

是胸口到腹部有几条红痕,吴邪面红耳赤回忆了半天,皱着眉头不知是哪一次搞的,而且印象里也没见过哪一次张起灵事后自拍?

吴邪回他:没印象了

张起灵回:也拍了你,要不要看?

吴邪立即回:你竟然偷拍???回家再说!!!

 

推门回会议室,胖子正在场中央跑圈子,绕了一大圈最后停在吴邪面前,神秘兮兮说:“我看到解雨臣了。”

吴邪皱皱眉——胖子一定不知道——是他自己太敏感。他立即笑道:“他们也来排练?”

胖子道:“不是,他跟我说是他们科主任的博士生作开题报告。”

吴邪有点吃惊,道:“现在九月份,这么早就开题了?”

胖子道:“不是挂靠这里的。”他报了个大学名,吴邪领悟过来,妇产科的霍老太要退了,现在的接班人未来的大老板的确是从那里调过来的,这么说关系还在那个学校里?接着胖子又道:“他们博士生入学是三月份,现在开题差不多?”

吴邪摇摇头,回道:“这种事情我就不掺和了。”尽管他不知道解雨臣掺和些什么——除非他现在是教学秘书了?他不知道解雨臣的近况,这大概是第一次。

不能不说是种刺激。

排练结束外面天色也暗了,他和胖子又把桌椅排了回去,披件短外套,出门还是问了句:“他们开题在哪里?”胖子告诉他在三楼。他说上厕所,等胖子走了,才走上去看看,果然都散了,开题不比答辩那么复杂,通常还都是简化的形式主义。推推门,没锁,他跨进去一步看看,抬头的横幅都没拆掉,红布上贴方字,什么2011届博士生开题报告会。之前他毕业的时候,他们一个班有三十几个人,专业也相对集中,都安排在差不多同一天,也是这个地方,上上下下所有的会议室都给他们占了,文艺大串联,人心惶惶的。不同学科的分上午下午,几天前就开始布置,相约捧场串门。等轮到吴邪,上去只讲了一刻钟不到,他是倒数第二个,下面五个老板听了一天估计快睡着了,前面博士生的题目比较复杂,他这种临床硕士的,说实话也没什么实质性的问题可问。总算非常顺利。

那天晚饭还是和解雨臣一起吃的,当然也有其他许多同学,他们像过了道人生的鸿沟,劫后余生,又有点落日里狂欢的意味。那时他还和秦海婷在一起。

解雨臣在北京读八年制,差一年博士学位没拿准备到美国去,正好吴邪答辩的时候他赋闲在家,就跑回来了。仿佛之间又回到童年,漫长的暑假,几乎天天见面的青春期。他们想起谈起他的小女朋友们,面目模糊。

也不过隔了两三年的事情,要么就是秋季的黄昏太伤感,回头看看像隔了一辈子。

手机震动起来,他难得没调静音,默认铃声响起来,在空旷的会议室里还有点回音。吴邪低头看了一眼,是张起灵。

“喂。”他接通了。

那边对他说:“结束了没。”

吴邪道:“刚结束。”

张起灵道:“我在地铁口等你。”

吴邪“哦”了一声,想想又说:“去哪?”

张起灵道:“买点东西。”

地铁口就在学校正门外面。吴邪看看时间,比医院常规下班时间晚了一点,一般应该不会碰到同事了。不过即使碰到,地铁是普通交通工具,他们只要不表现地很亲密应该就没问题。

他到了以后还找了一会,毕竟是下班高峰期,人很多,实在找不到只能打电话再说——张起灵就从便利店里逛出来了。吴邪耸耸肩,拉了拉肩上背包带子,默默走过去,两个人无声并排走到一起,跟着进站排队的人群后面,刷卡,进站。下了电梯,吴邪才问了一句:“买什么?”

张起灵转过脸看了看他道:“油,米,酱油。”他想了想,低头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不知翻什么,再拿过来给吴邪看。

他还列了购物清单。

车来了,他们跟着人群进去,很挤,进了车厢基本就没什么空间,他们两个个子高,体积大,很多人还都避开着点,但是随着不断有人涌进来,最后还是被团团压住。吴邪握着手机随波逐流,张起灵拉了他一把,他也不管,还低着头看,张起灵和他贴很近,车开起来了才回过头看他,再去看他看的手机。

吴邪在翻他的相册。

张起灵伸手要拿回来,吴邪抬了一只手挡一挡,继续看。相册里间或有些标本的照片,剖开的肝脏,或者肠段,几页病例首页,起先有人的照片,是胖子,张起灵他自己——没看镜头,估计是胖子拿在手里拍的?吴邪再翻一下,果然有张完全糊掉的,上下文一看就是张起灵把手机抢回去瞬间按得拍摄键。吴邪抬头问他:“胖子拿过你手机?”皱着眉。

张起灵向他手里扫了一眼,道:“他没看什么。”

吴邪又转头继续看,再往上拉,又是一片血糊糊的,再拉上去,终于是他自己了。地铁里广播响起来,到一站了,他们下一站下,又是涌出涌进一片人潮,他们两个紧紧贴在一起,吴邪还随人流转了个身,背对着张起灵。他把手机放得尽量低,又尽量高,怕突然有什么奇怪的照片。周围都是人。

竟然完全没有,除了他自拍那张,不过男人裸露上半身说实在的也不算什么。拍吴邪的,当然都是偷拍,多半就是在睡觉,头发乱糟糟,毯子拉到脖子上,蒙掉半张脸,或者整个脑袋埋在枕头里的都有,对着镜头,逆镜头,光线亮光线暗都有。他心跳很快,匆匆上下拉着数了一遍,有个二三十张。他再看了一会,至少还有几张不是在床上,拍到他一个背影,或是侧影,甚至有一张是在医院里,穿手术衣,挺远的,和一个护士说话还是什么,这张上下又都是标本,病理报告——一定是哪天的手术他们搭台。虽然看不出日期,但吴邪只觉得是他们还没搭上之前,而这个时间段以及更早以前,所有关于他自己的也只有这一张照片而已了。

他看得头昏脑涨,到站了也不觉得,被张起灵牵着手臂由人群带着往外走,挤上电梯,再出去一点,才觉得一阵风透进来。吴邪把手机屏关了,递还给张起灵。

“怎么了?”张起灵问他。

吴邪转转脖子,又拉了一下背包带子,回道:“回去我同步几张能看的照片给你。”说话间都没看他。

张起灵没回应,他等了半天,忍不住再转过脸去看他。这个人竟然有点笑意。

吴邪道:“笑什么?”但是他自己也笑了。

晚饭时间,超市里人倒不是特别多。他们买的都是有分量的东西,付完帐推车出来,吴邪看了看一楼,有很多简餐饭店。他问张起灵:“吃完再回去?”

张起灵道:“回去吃,你不是答应下面给我吃。”

吴邪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差点没背过身去擦汗,他说:“阳春面有什么好吃的?我不会做菜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想了想道:“冰箱里只有鸡蛋和培根了。”这还是张起灵上次来超市买的。

张起灵道:“行。”


说起来很简单的事情,吴邪要做起来就鸡飞蛋打不能形容。他有个平底锅子,虽然是不粘涂层的,但他预估自己的水平还是倒了点油进去,敲开一个鸡蛋,“嗞”蛋清散开翻起了白边,圆溜溜的蛋黄液还在里面滚来滚去。吴邪不免有点懊恼,想自己为何不把蛋打散了炒一炒就得了,摊什么荷包蛋。尤其是珠玉在前,他亲眼见过张起灵把锅子离火一颠,荷包蛋腾起翻个妥妥的。四个鸡蛋,一人两个。他把做完的荷包蛋——圆形的都只在幻想中,这个是变形虫——用铲子铲出来盛到碗里,边上灶台上的水开了,拿两把细面撒下去,筷子搅一搅,盖上盖,一会那个锅就突突突突冒热气白色泡沫要溢出来了。

千忙百乱中张起灵还幸灾乐祸探身进来看了一眼,吴邪只注意到他手里屏幕亮着的手机。“你看什么?”他问了一句。

回身要走的张起灵回头道:“什么?”

吴邪道:“你看我手机?”

张起灵点着头“嗯”了一声,好像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吴邪立即拿开煮面锅子的盖子,跑着过来要抢张起灵手上的手机。张起灵举高了手臂,吴邪当然够得着,但是他很迅速就换手了,又传到身后去,吴邪急得绕着他转圈,实在绕不过,却被他突然拦腰抱住,猛地吻在脸上。他的舌头湿软而温热舔着脸颊,吴邪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挣扎,但是张起灵竟然开始吮`吸起来,吴邪一阵心慌,推了推他道:“脸上不要这样。”会留下痕迹,他又不是不知道。

张起灵松开了一点,离得很近,看了看他。吴邪也看他,但是目光不知怎么就徘徊在他嘴唇上,湿漉漉微有些张开的嘴唇,吴邪闭起双眼,拿自己的嘴贴了上去。张起灵的舌头搅得他头都有点晕起来,两个人姿势都变了变,手上也用力气,说不清是要推开还是搂紧,吴邪用力偏开一点,大透一口气,总算松开了,他说:“手机还我。”

张起灵道:“都看见了。”

吴邪的脸还不是憋的,连耳朵都是红的。

张起灵贴近他,低声又说了句:“晚上再让我看看……”说着低下头去,在他脖子上很轻咬了一口。吴邪吃痛,“嘶”一声,就感觉张起灵若有似无在他裆部蹭了一下。当然是故意的,因为他松开了拥抱,握着的手机竖起放到吴邪眼前,照片里吴邪撩起了藕红的戏服下摆,里面的长裤解开了,连内裤一起褪到膝盖上面。

吴邪把脸转向了一边不去看它。张起灵收回手机,按灭了,低头拽了一下吴邪的裤腰,简直吓他一跳。然而张起灵只是把他手机塞到他裤腰和肚子间,又在他胸口摸了摸,隔着T恤能摸到乳`头的凸起,转脸往后面灶台上看看,说了句:“面糊了。”

面糊了就是糊了,再煮下去细面就该成宽面了。吴邪愤愤抽出肚子上的手机,摆到一边,拿筷子捞面,分了分,带着清汤光水倒进准备好的两只碗里,碗底带陀猪油的酱油浮上来,搅一搅就成了两碗酱油阳春面糊。他又从下面柜子里拿了两只盘子,把荷包蛋各两只放平在里面。平底锅里还有两条煎好的培根,他记错了,开冰箱才发现就剩那么两条了,那就一人一条,谁也别便宜了谁。——这中不中洋不洋的晚饭,他看着摆盘思考,忽然就灵光一现。

两碗面热气腾腾,飘着一股猪油的香味,摆到桌上,再去拿那两盆荷包蛋培根。张起灵低头看看自己面前的盘子,又看吴邪的。吴邪拉开椅子坐下,伸手拿了个玻璃杯,拆开冰箱里拿出的牛奶盒子倒了一杯,对张起灵道:“今天最后一天,再不喝掉明天就过期了。”说着往他面前一放。然而张起灵还是瞪着那两只盘子,一言不发。

吴邪笑起来,拿出手机,拍张起灵面前那盘,荷包蛋培根荷包蛋,再拍他自己那盘,培根荷包蛋荷包蛋。两张照片一串联,发条微博:100分碉堡了!发完了一筷子夹起张起灵的荷包蛋咬一口,嘴角漏下一点散黄,他还说:“你就剩一个蛋了。”张起灵笑着抬起手,用拇指擦了擦他嘴角。吴邪倒是噎着了,赶紧又拿起他面前的牛奶猛喝一口,咽下去,再喝了两口,杯子还举在手里,张起灵就吻了过来,吻得他闭不起嘴,剩下半口牛奶都从嘴角往下漏,他要抬手去擦,张起灵已经放开了他。不知动作怎么那么快,拿起他搁一边的手机对着他就是一拍,低头两下就发到了他自己手机上去。

吴邪虽然懊恼,删掉之前还是看了一眼。他记得有次值班,晚上睡觉,黑咕隆咚地躺着看不知谁买了留下的杂志,里面一组照片,喝牛奶的女主角,喝完了嘴角还漏了一点,另外有一张是脸上被溅到了——虽然知道那也是牛奶。

他自己还真差不多,而且更过分,因为他嘴都没来得及合起来。


吴邪转身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进来一看,张起灵也夹了他一个荷包蛋,一百分变十分了。他坐下来,拿起手机看看,一边问:“够不够吃?”皱起了眉头,接下去一句话说得有点迟疑“晚上饿了要么……”冰箱里有刚才超市里买的饺子,不过张起灵不太喜欢吃速冻食品。吴邪“靠”了一声,头都没抬。

张起灵问他:“怎么了。”

吴邪放下手里的筷子,把手机递给张起灵,道:“胖子在微博上给我留言了。”

张起灵接过来看看,笑道:“世间哪得高帅富?”

吴邪道:“就是他。”

世间哪得高帅富:四个蛋两碗面,你饿了五百年?还碉堡了!——评论同时转发了。

张起灵竟然就回起来了,吴邪一看,急道:“你回他什么?”顶着他自己的ID,谁知道这人会说什么夸张的话。

张起灵一会把手机递还给他。吴邪迅速看了一眼,还好他只是回了个“滚”字。吴邪自觉逮到机会了,赶紧教育他道:“胖子会没完没了的,还不如干脆不理他。”低下头吸溜吃了一筷子面。

张起灵道:“管他的,整天缠着你。”

吴邪愣了一下,手里筷子插到面里,实在忍不住,笑了。笑一会才回过头去继续吃面,满嘴的食物说了一句:“你还吃胖子的醋?”不管真的假的,就是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他又想大义凛然对他讲“放心胖子不喜欢男人”但是在肚里轮了一回,觉得不合适,就没再说。

张起灵又夹走了他唯一的一条培根,这下变零分了——吴邪用筷子挡了挡,无奈张起灵说:“根本吃不饱。”再看他碗里,确实大半碗面下去了,也不过就是酱油面而已,作为浇头的荷包蛋培根和他自己一样,也就剩个荷包蛋。

张起灵看看他,道:“为什么我会做饭你不会。”

吴邪摇摇头。

张起灵撩起一筷子面,回道:“因为父母不管我,从小吃不饱。”说完低头吞了口面。

吴邪是真的不言语了,他看着张起灵,自己整个人就一动不动了,他甚至有点冲动——抢下张起灵手里的面直接倒掉,“走我们出去吃顿好的!”

张起灵回过头来,也看看他,有点感到奇怪的表情,问他:“怎么了。”

吴邪“啪”放下手里的筷子和碗,迅速离开椅子,向着他这边半跪着过来一把搂在他腰上,动作太猛,张起灵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向后靠了靠,手里的碗差点没掀掉。吴邪也不管,只把脑袋往他胸口靠,嘴里含含糊糊听不清在说什么。

张起灵低着头看他,隔了一会,才说:“你说什么。”

吴邪抬起头来,看得出是在犹豫,盯着他的眼睛,终于说了:“我会对你好的。”

这下是张起灵愣住了,但是很快,他又神色如常,带着点笑意,转手要拉开吴邪的手臂,一边对他道:“我说什么你都信?”

吴邪不松手,用力箍地更紧,抢在他前面——总之说也说了,说一句是说,说一百句也是说——他道:“听说你没亲人无依无靠童年不幸脾气又怪没有朋友”一口气到这儿连贯着一个字没停,而张起灵表情严肃一直紧紧盯着他看,“……只有我。”他说。张起灵在背后又拽了把他的手腕,那手沿着他手臂一路摸到肩膀,摸到他脸上。

吴邪道:“我真高兴。”他闭上眼,再看下去眼角都要红了。“我会对你好的。”他又说了一遍。

这就像灯泡烧灭的蛾子,他略微抬起头,餐桌上一顶黄灯——看着仿佛又回到自修教室里,惨白的日光灯,夏天的晚上,蛾子从外面扑哧扑哧心急慌忙飞进来,一只只扑腾着冲到灯管上,再掉下来,有一次有一只还掉在他手背上,像一块肉,翅膀扑几下翻倒到桌面上。再看看,再看清光晕里张起灵的表情——没什么表情。

吴邪松开了手,撑着他手臂站起来,既然想说,也说了。

那就行了。

他带点笑意,转身回去,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拿起筷子,手还有点颤抖——肾上腺素的作用,不算什么。低头吃面,面都冷了,本来就糊,更是结到一块,粗面条快成面饼了。他想再说句笑话“跟着我,有肉吃”,心头盘旋一会,也坠机了。

“啪”——吴邪略微抬头去看——张起灵放下又拿起再放下手里的筷子,盯着他看。吴邪赶紧低头,想了想,还是抬起头也去看他。

张起灵道:“都是逗你的。”

吴邪“啊?”了一声。

张起灵道:“做饭是实习以后学的,以前也不会。”

吴邪看着他不言语。他继续说:“以前住宿舍,还有人用不锈钢脸盆,拿个脸盆倒扣做梅干菜烧肉。那时我也不会烧菜,都吃现成的。”说完再看看吴邪。

吴邪也不答话。

最后张起灵低了低头,默默说了句:“以后让你都吃现成的。”

吴邪愣了一会,心突突跳。然而隔了半天,只想了一句,故作轻松道:“吃胖了卖个好价钱?”

张起灵看着倒是真轻松了,笑着回他道:“胖子就没人要了。”一句话把王胖子也骂进去。

吴邪拧眉毛,回道:“没人要?我当然不像你莺莺燕燕鸟语花香沾花带露那什么什么。”

张起灵道:“沾花带露?”

吴邪道:“你想说什么?”音调都高了八度。

张起灵道:“不是说我和你?”

吴邪道:“我我我和你你你……你不要转移话题!你还说胖子!太不靠谱了!你要是崔莺莺我是张生胖子就是红娘,说我和胖子,不如说说你和胖子!”

张起灵十指交叉放到桌面上,回道:“我是看胖子和你关系不错。”吴邪刚想反驳,他又说:“跟他走得近见你机会多。他还叫你‘小天真’……”说着他摇摇头。

吴邪迟疑道:“……名字是有点……”

张起灵笑道:“有时在家还想想……”想起无知无识的吴邪从窥伺者身边走过——从他自己身边走过。胖子可以随意和他说话,嘲笑他,吃掉他的午饭,问他借钱,买西瓜给他,在走廊里喊他“滚鸡`巴蛋的天真吴邪快给胖爷来个痛快!”是叫他进房间麻醉。吴邪在走廊另一头回他:“妈的叫我滚,那还要我去?”胖子说:“叫你滚着过来!迅速!”

而他做过最夸张的事情,是等房间里都走空了,绕回去,从黑色的输液废袋里翻找出吴邪签错的麻醉记录单,叠地很小,塞进胸前的口袋里。

吴邪拿起桌上的纸巾擦擦嘴,看看张起灵的碗,问了声:“不吃了?”也不等他回答,直接拿过,剩下的面两碗倒一块,叠起两个空盘子,随手拿抹布一抹,收了碗筷就往厨房走。

张起灵跟在他后面也进了厨房,吴邪不管他,开大了水冲手里的盘子,转身把带汤面饼的汤水滗掉,干面倒垃圾桶里,空碗也放水龙头下去冲。他伸手一扯挂在水池前的洗碗布,刚要捞碗,就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张起灵从背后绕过来的手正在解他的裤腰。 

吴邪回头道:“等等,我洗碗。” 

张起灵道:“继续洗。” 

吴邪放下碗,湿漉漉的手去抓张起灵的手,没想到他不再拨扣子了,直接从他手底滑下去拉开了拉链。吴邪还没抗议一声,他的手已经从裤链开口钻了进去,隔着内裤揉他下面。 

“很软。”他还贴着他耳后说,手掌垫到下面,挨个摸过去,“荷包蛋”,“培根”,“荷包蛋”他还说! 

吴邪整个人都绷紧了。但是对付张起灵,至少嘴上不能输太远,他原想说“培根怎么够!”再一想这还不就等于承认了自己就是培根? 

张起灵在他耳后吻了一下,叫他的名字。他平时话少,上床了似乎多点?吴邪还想着,他又贴近了他低声叫他:“吴邪……”吴邪略微点了下头。张起灵又道:“你要怎么对我好……”热气喷到耳后,说不出的异样感——他手这么包着他,要没反应就不是男人了!吴邪低着头,背紧紧贴着张起灵,两个人之间磨得简直发烫。张起灵显然摸到了那种变化,手指摩擦着逐渐显现的突起,描摹那个轮廓,吴邪受不了他的动作,身体扭动起来,张嘴喘气,湿的手往背后去推了推张起灵,没推开。张起灵很快把他的阴`茎拉出了内裤,再从长裤里掏了出来,双手握着,很慢地揉搓,右手摸到前端去,拇指沿着柱体一路按到最顶端凹陷的地方,吴邪挣扎了几下,两手撑在水池边缘,压得手掌都疼了,憋了一口气,对他道:“今天……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这样算不算?” 

张起灵快速地在他前面撸动起来,一边贴着他道:“我以前总是……”吴邪“嗯”了一声,肚子被压得抵在水池的边缘上,时间长了只觉得很痛,但是下面的感觉太强烈,连这点痛觉都成了刺激的一部分,他勉强才克制住了声音,回了一句:“话不要说一半……” 

张起灵道:“看你下面。”吴邪有点疑惑,心一阵狂跳,虽然低着头,但是台面挡着,其实他看不见,过了一会他才明白过来,张起灵指的是“以前总是看你下面”。“靠!你!”他几乎脱口而出,脸也向后扭过去。张起灵也有点喘了,说得断断续续,“不是故意的,”他说,“……手术室裤子松,其实看不出。” 

吴邪皱眉闭眼几乎摒了一会呼吸,因为张起灵手上动作没停,靠近身体的左手一直摸着他会阴和阴囊的地方,右手在前面撸动,沿着沟壑很耐心地摸他。吴邪用脚跟向后踢踢张起灵,急促、几乎都有点抽搐的节奏。张起灵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低声道:“再等等。”吴邪喊道:“妈的忍不住了!”张起灵含糊其辞,还是“等等”,吴邪急得额头上汗都出来了,吸着气道:“你倒忍忍看!你!”没料到张起灵突然抬起左手,食指和中指就插进他嘴里,差点没被他咬到。吴邪含着他的手指,明明是要说话,发出的却是呻吟声,伴着舌头搅动和咽不下去的口水,连张起灵都忍不住在他身后骂了一声,迅速松手,激动地拽着吴邪的裤腰用力往下拉,吴邪也帮着他一起,越急越手忙脚乱,两个人简直和疯抢打斗一样四手并用终于把吴邪外裤连着内裤一直扯到脚踝上,吴邪抬起一条腿想把裤子踢了,脚还没拔出来,就被张起灵一把托住,托在他大腿下侧,迫使他半抬起腿,又往前推他。吴邪上半身前倾着,两手对着水池还没找到支撑的地方,张起灵就把手指捅进了他后面。吴邪急得差点没扑到在水龙头上,张起灵很敏捷地又拉了他一把,掰着他上半身让他紧靠着自己,托着他腿的手松开了去摸他的乳`头,另一只手仍旧塞到下面,手指硬往里面挤。 

吴邪道:“……这样不行……”张起灵的指尖已经摸进去一截了,他突然感觉太强烈,脚趾都弓起来,几乎要脚不沾地,要不是被搂着,人都要栽倒了。他胡乱地摇着头,颤抖的手去摸他自己挺在外面的阴`茎,腰里酸的手上都没力气,握着撸了两下,只觉得前面又湿又黏,他以为自己已经射了,勉强睁开半眯的眼睛低头去看,原来只是透明的粘液,还在往外滴答不止,擦了一把,又淌出来,不知怎么脑中只有一句话:汨汨像个泉眼。 

还“汨汨”!这俩字从小到大他还都不会读! 

张起灵在他后面问他:“能不能站好。” 

吴邪立即拿出“这还用问”的态度回道:“你松手。” 

张起灵松手了,吴邪紧张地往前靠靠,他知道他要干什么,夸下海口要证明自己的人是他,这时候也回不了头了。他才刚深吸一口气,张起灵就从后面挤了进来。吴邪被他顶地往前一个踉跄,张起灵双手扶着他腰,手指很用力,他没跌倒,但是腰上掐得发疼。他努力回头去看,张起灵前额的头发都汗湿了,低头闭着眼睛,拿额头往他背上抵——吴邪看着就心软了,原来还想叫他缓一缓的。他放弃了,人往侧面的灶台上靠了靠,可以有个支撑趴伏下去,张起灵也会省力一点。 

张起灵完全进来了,还有点痛,两个人都不是很舒服。下面简直可以用塞着辣椒来形容,但是吴邪尽量不去想这些,凭以往的经验,他尽量动了一动,双腿收拢,用了点力,果然张起灵就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对他道:“放松……” 

吴邪压抑着呻吟,问他:“你不喜欢?” 

张起灵没搭这一句,只是问他:“疼不疼……” 

吴邪道:“不疼!”语气却是他平时说“妈的疼死了!快停下!” 

张起灵停下了动作,安抚地摸他的腰臀,吴邪喘着气,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脑袋埋在手臂里,低声说:“别停……怎么样都行,你想怎么样都行。” 

张起灵摸到他的胸口,把他人往自己身上拉,问他:“今天怎么了……” 

吴邪摊靠在他身上,他松开握起的拳头,缓慢在自己下`体又摸了摸,这回是真的射了……什么时候都不知道……他侧着头,想了一会,疲倦地答道:“……只要你喜欢,都行 ……只要我们继续……我们……”他摇了摇头,拉开张起灵的手,道:“快点!” 

后入总是要快一点,张起灵下`体贴着他屁股抖动了几下,就从里面拖了出来,带着长长一条黏丝。吴邪喘着气,翻了个身,正面对上。一看他那种潮红的脸色,张起灵就伸手掐住了他下颌骨,迫使他张开嘴。对着吴邪做吐舌头的动作,他也会跟着吐舌头。张起灵立即凑近了,把舌头直接放进他来不及合上的嘴里,伴着他的舌头里里外外吮`吸了一遍,一边拉扯他的上衣,迫使他脱出一条手臂,另一条手臂还悬着,就离开了他的嘴,弯腰吻到了他裸露的胸口上。 

“不要咬!”吴邪喊了一声,一点用也没有,胸口被咬了,潮热的舌体舔过乳`头,吴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蜷缩着,又有点感觉上来了。然而张起灵却停下了,离开他的身体,低着头不动。吴邪也低头去看——张起灵是伸手揉他肚子了,那里掐出来的一道红痕,他们大概是想到一块去了。 

有一天晚上值班,那时话都没说过几句,张起灵这边要开的急诊是个开放性腹外伤,肠子从肚脐下面一点一道锐利的伤口里漏出来。吴邪看过病历,背着手站在主刀后面看了半天。他还问过他:“就是瓷砖边缘划的?”张起灵没理睬他,最后还是对面的一助回答他的,“病人就这么说的。”吴邪还嘟囔“腹壁也没这么脆弱,他是不是有其他毛病?”他又翻病史,看看体重也不至于营养不良性肌层发育不全?——结果果然是刀伤。说什么公共浴室的瓷砖边缘把肚子划破了,也太扯了。 

“放心,我肠子漏不出来。”他拉开张起灵的手,抬头看了看他,有点笑意这么说句玩笑话。 

张起灵看着有点严肃,吴邪在他脸上掐一把,到:“想什么?” 

张起灵道:“我在想你那天晚上绕着我团团转。” 

什么叫团团转!他刚想反驳,张起灵拦腰抱住了他,一手拨了拨他垂下的阴`茎,握住随意撸了几下,问他:“再来一次?”再贴近一点,对他低语“我帮你”——吴邪轻微摇摇头。张起灵并不在乎,又搂了搂他,松了手蹲下`身去,拉过伞端,张嘴吞了进去。 

尽管预料到他会这么做,吴邪还是叫出了声,忍不住踢了他一脚,踢到他手肘,力气不小。张起灵回避地退向后侧,吮`吸地啧啧有声,吴邪紧闭起眼睛,忍耐着站了一会——根本就站不住,人只想往下坠。他勉强去推张起灵的额头,撩他贴面粘着的刘海,张起灵的嘴角漏出一星半点口水,反光一闪,看着非同寻常地淫靡。等被吐出来了,他的阴`茎已经翘起,直指着张起灵的脸。吴邪就着他的脸,伸手给他擦口水,擦着擦着就把自己手指捅进了他嘴里,顺势跪坐下来,另一只手握住直挺挺指在小腹上的阴`茎。张起灵略低着头,耐心吮`吸他的手指,吴邪看着他的表情就忍不住,对着张起灵又撸了几下,通通射在他赤露的下`体,大腿上。张起灵唑了唑他的指尖,拉出了塞在自己嘴里的手指,拽着他站起来,一路穿过客厅奔向房间,很快脱完了两人身上仅有的衣物,赤条条地躺下,把他搂到自己身上抱了一会。 

吴邪脑袋抵着他肩膀,缓缓问了一句:“……有没有觉得我货不对版?” 

张起灵摸着他的后脑勺,问:“你说下面?” 

吴邪回道:“你觉得我说哪里就是哪里。” 

张起灵摸着他后颈,安抚性地摩挲他的肩背,说:“我想象过你在我面前脱掉裤子……在更衣室里有很多人的时候……” 

吴邪皱眉道:“更衣室?这还用想象?我天天脱了穿穿了脱,你肯定见过……” 

是见过。看到过他只穿了条内裤,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四角裤,前面有点折叠,不能盯着看不停,他匆匆瞥一眼就转开了。 

张起灵一手探到下面,在吴邪已经软软的阴`茎上摸了摸,问他:“被变态看上了什么感觉?” 

吴邪笑了一声,道:“变态?你也太差劲了。”他搭了搭张起灵肩膀,又说:“大爷告诉你什么叫变态。”他用手指勾勾张起灵下巴,对他道:“变态都是这样,守在学校门口,等你出来了,就——”又在张起灵脸上摸一把,说:“小美人……”张起灵冲着他直直对视,一本正经问:“然后呢。”吴邪道:“然后当然就对你脱裤子了,不然难道还要送你回家?”张起灵笑起来,低头又去看他下面,边说边点头:“经验丰富,言传不如身教。”


吴邪拉过他一条手臂,拉到自己腰上放好,张起灵掌心有点烫,不知是不是错觉,很重,也很柔和。“其实我有个问题。”吴邪说。 

张起灵靠近了他一点,盯着他的脸看,看得吴邪都抬起手摸自己的脖子,脸上先红起来,张起灵不接他的话,他只好说:“我脸上有什么?” 

张起灵道:“难为变态长这么老实。”说着凑过来就要吻他。 

吴邪往后避让,回道:“老实绝对不是称赞!你怎么不说我长得太帅一看就不是坏人?” 

张起灵已经一条腿跨过他的身体,半个人压在他身上,手指掐着他的腰,脸对脸贴近他,低声说:“……是挺好看的……” 

吴邪愣了一下,就被他吻了,舌头顶开嘴唇抵到牙齿上,吴邪一张嘴,张起灵的舌头就进来了,用力往口腔里顶,吮`吸和咬啮的混合体,像要把他吃了一样。吴邪在他胸腹间连推了几下,都是真用力了,他才和他分开一点,退出了还舔了舔他嘴角,在他脸上嘬了一口。 

吴邪喘了口气,道:“你是美人,我才是变态,角色别搞错了!” 

张起灵笑了笑,松手躺了回去,又平着挪动靠近了他一点,侧过脸看他,说:“刚才想问什么。” 

吴邪看着他,没答话,显然是有点犹豫。 

张起灵道:“快说,不说就接着办事。”说着又翻身要起。 

吴邪赶紧抬起手臂,紧紧压住他肩膀把他推了回去,对他说:“我想问你,肛`交是不是真的很有感觉。”语气很平,听得出是在控制。 

张起灵侧过来面对着吴邪睡,抬起手摸了摸他侧脸,回道:“还是觉得不舒服?” 

吴邪摇摇头,用了点劲拉开他的手,道:“……其实我突然很有感觉。”张起灵没说话,他又继续道:“这也不是吃饭时候谈的话题,所以平时就不提了……我没别的经验,照理说齿状线以上就是内脏神经,根本不会有那种感觉……” 

他没料到张起灵竟然猛地坐了起来,压着他肩膀,弯腰就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吴邪道:“你这算什么?” 

张起灵放开他,低头望着他,道:“你的问题算什么。” 

吴邪道:“我的问题怎么了!”说着挣扎着也要坐起来,但肩膀还给按地死死的。隔了一会,张起灵才松开了压着他的手,抹了抹他额头的上的发梢。吴邪一个打挺坐起来,拽住张起灵的胳膊,脱口道:“你以为我想什么!我想明明就是因为你!妈的老子从来喜欢的都是姑娘!我……”他停顿了一下,咬牙冲着张起灵道:“不是因为你我爽个屁!……行了,我知道了。”他松开手,推着张起灵就要下床,却被张起灵搂着腰紧紧抱住了。吴邪挣扎了几下,胸口起伏着。张起灵松开了拥抱,把他拉远一点,看着他。吴邪也看着他。 

张起灵又凑近了吻他,吴邪左躲右闪地没避开,被捏着下颌吻得嘴唇都火辣辣的,张起灵稍微松开了一点,就对他说:“你喜欢哪个姑娘?我打扮打扮差不多。” 

吴邪笑了,回道:“胖子。” 

张起灵一愣。 

吴邪道:“难度不大吧。”说着在他脸上又摸了一把。


张起灵笑起来,问他:“真要我扮胖子?” 

吴邪拿出审视的态度望着他道:“张起灵,你是真大方还是真演技?刚才还不爽胖子,就回我条微博你就叫他滚。叫你扮胖子怎么倒不生气了?” 

张起灵推开吴邪,坐直了,双臂抱在胸前,往枕头上靠了靠。这个姿势下,他上臂的肌肉鼓出非常明显,吴邪对着忍不住多瞥了几眼。 

张起灵看上去还算是漫不经心的,回吴邪道:“怎么样都行。” 

吴邪道:“不生气?” 

张起灵又看了看他,道:“生什么气。” 

吴邪笑着翻身下床,走到衣橱那里,开门,半个人埋在里面翻找。张起灵皱眉看着他赤`裸的背影。过了一会,他转身抛了件什么过来,张起灵伸手拎起来一看——就是件普通的T恤,还是他自己的。吴邪合上门回头走回床上,拉过他手里的T恤撑开了作势要往他身上套。张起灵配合地展开双臂任由他摆弄,但是看着吴邪这样兴冲冲,他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是胖子?” 

吴邪给他拉平衣服,靠后一点看看,上半身灰色的T恤,下半身什么都没,再拉一下下摆,拉长了也盖不到他下`体。吴邪道:“你等着。”说着就拿起他身后一个枕头,掀起T恤把枕头往他肚子里塞。张起灵略微动了一下,只是调整姿势,带点笑意看着,并没有阻止吴邪。无奈他们用的都是大号羽绒枕,横摆竖放那点空间都塞不进去,吴邪干脆从他领口伸手进去掏枕头角,折腾了半天,笑场了。 

吴邪道:“不行……你这样躺平了就像个寿司。”他把枕头抽出来扔回原处,盘腿坐床上,瞪着张起灵想了一会,道:“我就不信报不了一箭之仇。”他当然有办法。他返身下了床,走出房间,过了一会手里捧着个小方抱枕进来了。张起灵一看,就是餐桌椅上的旧靠垫,吴邪提过,是从他家里拿来的,原来有一对,不知怎么就只剩一个了。这个小,又是晴纶棉芯子的,很软。吴邪如愿以偿把抱枕塞在了他身体和T恤之间——这样就只有肚子是圆圆凸出的了。突起的肚子下方是他裸露的下`体,吴邪多看了一眼。 

张起灵道:“就这样?” 

吴邪拿手放到他枕头肚子上,沿着那弧度来回摸了摸,道:“我看起码有六个月了。”

张起灵笑道:“你就为了这个?” 

吴邪拽了拽露出的靠垫边缘,回道:“上次看你在值班室玩得挺高兴,所以我也想试试,不过……” 

张起灵道:“不过什么。” 

吴邪回道:“其实我喜欢你的纹身。” 

张起灵突然坐正起来,说:“真的?”边说就边抽出枕头,兜头脱了上衣甩在边上,炫耀一样拿正面对着吴邪。 

吴邪也不避讳,抬起手就在他的麒麟眼睛上捏了捏。张起灵闭了闭眼,又睁开了,一把握住吴邪将要抽回的手,把他手压在自己胸口,是左胸口,心跳就在胸壁后面,每一下都像打在他掌心里。 

吴邪张了张嘴,隔了一会,才说:“你在国外名字不是叫麒麟?”说着笑了,道:“再去纹个麒麟?” 

张起灵捏着他的手腕不放,另一只手抬起来,很轻,摸了摸他的嘴唇,回道:“我还做过更傻的事情。” 

吴邪笑道:“说来听听 。”舌尖舔了舔他的指尖。 

张起灵道:“比如说。”他把吴邪拉近,搂进怀里,吴邪皱眉看着他,才抬起手,手指就被他一口咬住,吴邪甩着手往后退,连带着张起灵,两个人缠在一块又倒到床上。张起灵松开他的手指,低头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凑到他耳边,说:“我以为我会孤独终老。” 

吴邪想笑一笑,但是太勉强,不知怎么悲从中来,他搂着张起灵的肩膀,低声道:“你是说……” 

你是说会永远和我在一起么。 

但是这一句,压下了,深吸了一口气,他说:“你不会的。” 

张起灵抬起头,看了看他。吴邪朝他一笑,道:“我也不会的。”张起灵一低头就吻在他嘴唇上,唇是热的,两人摩擦的鼻尖却都是凉的。鼻息,还有嘴里的热气——张起灵把他缠得太紧,下`身在他下腹摩擦起来。吴邪喘息着发出呻吟,身体不自主地扭动起来。有多沉醉,他心里就该有多清醒。任何人都不会孤独终老,如果真心实意不愿意的话。张起灵就更不会。只不过张起灵的永远,说不定到最后,也并不一定会是他。 

为什么在最相爱的顶峰,要悲观起来。为什么要怀疑他们之间的可能性? 

上半身被张起灵紧紧搂着,他虬结的肌肉压迫在身上,微汗和摩擦,粗重的呼吸声,他自己的呻吟,还有最被插入的涨涩感,猛然捅入时的冲击,震得他整个下半身酸麻泛软,自己分得太开的双腿,从大腿根部起的牵拉感——在最真实的真实里为什么要去思考那些……也许他对谁也这么低声细语过,也说着“遇见你我就不会孤独”。吴邪在低吟中颤抖起来,张起灵汗湿的发梢黏到他脸颊上,这唯一的时刻,他们谁也离不开谁,然而太短暂了。


第三次了,坐在马桶上打了个哈欠,又坐了会,睡眼惺忪,头昏脑涨。他起身手撑在水箱上看了看粪便性状,很稀,再拉下去估计就是水样便了。肚子里还有气过水声。抽水,洗手,关灯,打着哈欠轻声走回房间,摸着床沿缓慢坐回去,再躺下来。刚躺平了,拉起被子,边上的人就翻了个身,动作太大,吴邪睁开眼睛转过脸,就感到张起灵凑得很近的呼吸。 

“怎么了。”他的手在他被子底下摸索,攥住了他的手。大概是摸出了手还有点湿,拉着他在被单上蹭了蹭。 

吴邪道:“没什么。睡觉。”但是他的肚子忽然“咕”地叫了一声,黑暗里非比寻常地响。 

张起灵道:“拉肚子?” 

吴邪懒洋洋道:“有点……天亮了再说……”对方已经“啪”打开了台灯。光线刺得他睁不开眼,只能眯着,抬起一只手横在眼前遮一遮。张起灵也把手伸到他眼前来,覆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会。 

“你发烧了。”他说。 

吴邪愣了一下,再回想之前是觉得冷,现在又觉得头重脚轻,脸上发烫四肢冰冷——他还以为是困得。 

“去急诊。”张起灵已经掀被子坐起来,看样子是要去换衣服。 

吴邪躺着不动,喃喃对他说:“去什么急诊……算了,睡觉。” 

张起灵穿了长裤,回过身来拽着他手臂拉他被子。吴邪也顺势拉着他不放,睁开眼注视着他道:“就算要去,你也不能陪我去……明天再说……”这句话让张起灵的动作顿了一顿,他默默看了吴邪一会,静静在床上坐了下来。 

“拉了几次了?”他问。 

吴邪“嗯”了半天,答:“三次。” 

“量多少?性状。” 

吴邪翻了个身,抬一点头,睁眼瞪着他,回道:“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 

吴邪道:“三百?四百?五百?” 

张起灵在他额头上推了一下。 

吴邪气道:“医生打病人!” 

张起灵道:“多少。” 

吴邪愤愤回道:“三四百毫升,最多了。开始是糊状的,越来越稀,上一次粪质成分就少很多了,都是水。颜色没问题,没出血。” 

张起灵起身走开了,过了一会手里拿着跟温度计,凑着台灯看了看,甩了甩,居高临下递给吴邪,吴邪伸手要拿,张起灵道:“坐起来。” 

吴邪撇撇嘴,支撑着坐起来一点。张起灵凑过来帮他把枕头也拉起来,在他背后垫好,再把体温计递给他。 

吴邪接过来看了一眼,张开干涩的嘴,皱着眉问:“口温表?” 

张起灵道:“不然你想测肛温?” 

吴邪赶紧摇摇头,张开嘴把体温计放到舌下,闭嘴含好。张起灵坐回床上,把他自己的枕头也立起来,伸出手臂揽过吴邪,拉着他斜靠到自己身上,抱着他坐了一会。 

拉出体温计,吴邪自己先看了看,再递给张起灵——38度5。张起灵又摸了摸他额头,道:“还是要去医院。”吴邪摇摇头。张起灵松开手,拿着体温计走出去,过一会手里拿了杯热水进来,递给吴邪。吴邪接过杯子,沿着杯口啜吸了一口,又说:“没事,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张起灵道:“再拉就去医院。”吴邪回道:“不去。”张起灵看着他,说:“走过去十分钟,你直接到急外去,又不要你排队。”吴邪顿了顿,喝一口水,隔了一会,抬头正对着张起灵,道:“要查大便怎么办。” 

之后他还是又拉了两次,都是水,量也不小,只不过连张起灵也不提看病那茬了。电解质液——他在厨房捣鼓了半天,500ml水加糖加盐如此这般又那般,计算器都拿出来,还拿了支笔和草稿纸在灶台上算百分比,吴邪洗完手,站厨房门口嘲笑他,结果被灌了糖盐水不算,另外橙汁开水,喝得都能吐了,折腾一夜,又作了一夜的诗。 

月落乌啼霜满天,要查大便怎么办。 
待到秋来九月八,要查大便怎么办。 
别有幽愁暗恨深,要查大便怎么办。 
醉卧沙场君莫笑,要查大便怎么办。 
报国无门空自怨,要查大便怎么办。 
问君能有几多愁,要查大便怎么办。 

天亮了烧到是退了。吴邪说:“屁股疼得跟火烧一样。”不过张起灵临走还是用力捏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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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查大便的话应该是在显微镜下观看,有可能会看到精`子的,那吴邪就完了XD 
另外他发烧就是因为内射。

註2※精`液对肠道来说是异物,就算不存在感染因素(细菌病毒),异物也会引起发热(外源性致热源?)另外即使不发热,肠道内有这个会拉肚子是肯定的啊,因为身体总是倾向于把异物排出去,而为了有效排出,润滑粪便的肠液分泌就会增多,过量分泌的肠液也就是水样便的最根本原因。然后这里的话,其实张起灵就是担心吴邪脱水,因为肠道失水量过大最大的问题就是脱水,叫他去医院就是为了挂盐水,从静脉补水一个是快还有就是静脉补液是配比的电解质液。如果自己在家光喝白开水补水会造成低电解质血症,严重的话也是要休克的,并且胃肠道不好的人不一定合得下去。所以后面吴邪不肯去医院他就只好让他喝糖盐水和橙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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